本報記者 路艷霞
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后的2013年,莫言忙到一整年連一本書都沒有看,他自己都無奈地表示“2013年我不是一個讀書人”。截至2016年,莫言獲獎后去了全世界至少34個不同的城市,參加過26次會議、開了18次講座,題了幾千次字,簽了幾萬個名。
2020年,距莫言獲諾獎已經過去整整8年,距他出版上一部小說已過去整整十年。昨天,來自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消息稱,莫言最新作品《晚熟的人》終於出版。
向讀者“敞開”獲獎后的生活
在莫言的這部新作中,匯集了他創作的十二部中短篇小說,都是莫言說給大家的“新故事”,依然取材自“故鄉人事”,但面貌全新——聚焦當下,融入對於時代新生問題的觀察與思考。
十二個故事篇幅緊湊,卻各有曲直,新鮮的、驍勇的、星羅棋布的敘述裡塑造了一系列“應時而變”的人物,他們像是從我們身邊走出去的人,健步如飛,從小說的這頭一直奔跑到小說的那一頭。
莫言講故事向來愛用第一人稱“我”,《晚熟的人》延續了這一習慣。不同的是,這12個故事中的“我”大都借用了作家本人當下的年齡和身份,莫言真正將自己寫進了故事裡,毫不避諱地向讀者敞開了獲得諾獎后的生活。讀者隨著小說裡的這位“莫言”,獲獎后回到高密東北鄉,發現家鄉一夕之間成了旅游勝地,《紅高粱》影視城拔地而起,山寨版“土匪窩”和“縣衙門”突然涌現,“還有我家那五間搖搖欲倒的破房子,竟然也堂而皇之地挂上了牌子,成了景點。”每天都有人來參觀,來自天南地北的游客,甚至還有不遠萬裡前來的外國人。
會講故事的莫言回來了,但這次歸來,還是有了不同。據出版方相關人士介紹,從新作可以看出,莫言的眼光不再聚焦於“英雄好漢王八蛋”,而是轉向了那些最平凡最不起眼的小人物。他們過於真實,仿佛就是從我們身邊走出來的人物。正是這樣一群人,組成了時代演進中的“常”與“變”。莫言寫下他們的故事,好似不經意地在一張白紙上刻下一個又一個坐標。
第一次引入當下社會“新人”
在《晚熟的人》中,莫言回望童年、少年,更會用敏感的心去捕捉時代的高速發展,在鄉村留下的深深印記。
童年記憶中,莫言實話實說自己“天生不是個割草的料兒”,“當我把那一斤草提到飼養棚時,在場的人大樂。飼養員趙大叔用食指挑著我那一斤草,說:你真是個勞模兒!”從此“我”有一個外號“勞模兒”。而關於少年時代的書寫,莫言寫道:“許多年過去了,我還是經常夢到在村頭的大柳樹下看打鐵的情景。”
讓人驚喜之處在於,不同於以往所有的作品,莫言第一次引入了當下社會的“新人”。在《紅唇綠嘴》中,莫言塑造了一個在我們日常生活中並不陌生的人物——網絡“大咖”高參。高參深諳互聯網運作規律,最擅長胡編亂造、添油加醋,靠販賣謠言發家致富。她手下有上百個鐵杆水軍,讓咬誰就咬誰,讓捧誰就捧誰,將網絡玩弄於股掌之中。高參有一句名言:“在生活中,一萬個人也成不了大氣候,但網絡上,一百個人便可以掀起滔天巨浪。”
他在《天下太平》中寫到一個叫二昆的人,自稱“我們村子裡的人,在我的培訓下,都有強烈的新聞意識,都能熟練地使用手機的錄像功能,上到百歲老人,下到五歲兒童。”
依舊是以高密東北鄉為背景的故事,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,那個用童年經驗和想象力織造的高密東北鄉早已一去不復返。對於故鄉的變化,莫言很坦然:“將逝去的留不住,要到來的也攔不住。”時代變了,故事照講,《晚熟的人》又帶回了我們熟悉的那個“說書人”莫言。
“獲獎八年來我一直在創作”
讀《晚熟的人》,很容易將“我”與“莫言”融為一體。對此莫言回應說:“小說中的莫言,實際上是我的分身,就像孫猴子拔下的一根毫毛。他執行著我的指令,但他並不能自己做出什麼決定,我在觀察著、記錄著這個莫言與人物交往的過程。”
事實上,小說中的“莫言”更像一個故事的尋訪者和記錄者,偶然路過人生百態,對爭執不予置喙,對善惡不妄下定論,始終冷靜,始終淡然。作者的價值觀始終深藏在文字背后,這些故事也因為“莫言”的介入更接地氣,更加精彩。
莫言時刻關注著家國的變遷,關注著周圍的人和事。他說:“對一個作家來說,你所做的事,都可能成為小說的素材或靈感的觸發點。”他更為自己正言,“獲獎八年來我一直在創作,或者在為創作做准備。”在這八年裡,莫言寫過戲曲、詩歌,也到過很多地方旅行考察。他載於2017年第9期《人民文學》文學劇本《錦衣》讓人眼前一亮,詩歌《七星曜我》《鯨海紅葉歌》《詩人金希普》《表弟寧賽葉》也於2017年、2018年刊發於幾個知名文學刊物。2019年末,莫言的新作詩體小說《餃子歌》發表於《北京文學》,全文以詩歌形式寫就,共計五百多行。今年,莫言新創作了長詩《東瀛長歌行》。這些年,他當然也創作了一些小說作品,刊登在各種文學刊物中。